刘晓东:朱舜水的家国之思 就教于方家


就教于方家(刘晓东:朱舜水的家国之思)
前近代的东亚世界,以海洋为舞台,生活着一批突破国境限制,游走于异国他乡并成为东亚诸国民间交流之重要媒介的社会人群 。近年来的日本学界多将其称之为“境界人”(国内多翻译为“边境人”或“边际人”),认为13世纪之后,以海洋为媒介形成了日本列岛、朝鲜半岛、中国大陆等地区的沿海居民互相交流的世界 。生活于区域边缘的倭寇等“边境人”建立的“地域”统合,与以首都为中心的“国家”统合之间有某种紧张的关系,两者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是决定历史动向的一个重要因素 。[1]因此,在近代“国境”概念确定之前的东亚世界,所谓的“国家”意识主要是上层统治者的事情,对于一般民众而言还是十分淡薄的,这在“境界人”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2]这种从民间视域角度的观察,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也极大拓展了相关研究领域 。但上层统治者与一般民众,他们对于“国家”意识的认识内涵与表现形式,显然是不尽相同的 。从这一角度来说,对“境界人”的国家意识问题,应该还有进一步检讨的空间 。
朱舜水名之瑜,号舜水,学者称为舜水先生,可以说是前近代东亚世界“境界人”的典型代表 。他在明朝灭亡后侨居日本,受聘于水户德川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圀,昭讲实学,并以其对日本文化发展的巨大影响,被后世学者尊奉为“胜国宾师” 。国内学界对朱舜水研究的关注,发轫于清末梁启超,直至今日仍是东亚史学界颇为引人关注的话题 。[3]朱舜水一生谜团颇多,关于他的“名”“字”“号”等问题也成为中外学界关注的一个焦点 。近年来,随着相关研究的日渐深入,朱舜水名“之瑜”、号“舜水”、斋号“溶霜”,其余“名号”之说多为误植错讹,这已在学界基本达成共识 。但对于朱舜水的“字”到底是“楚玙”还是“鲁玙”,仍有诸种不同说法 。[4]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小问题,但事实上这对我们深刻理解朱舜水思想的演变,以及所谓“境界人”的国家意识问题,却是十分重要的 。因此,本文拟就此略做考论,以就教于方家 。
一、“鲁玙”说的疑问
朱舜水字“鲁玙”的说法,是学界较为常见之说 。这主要源于朱舜水在日本的弟子今井弘济与安积觉在为其所作的《行实》中的一番记述:“文恭先生,讳之瑜,字鲁玙(鲁作楚,非也 。印章讹楚玙,不复改刻;故人或称楚玙),姓朱氏,号舜水;明浙江余姚人 。”[5]这里不仅明确指出朱舜水的字为“鲁玙”,而且对“楚玙”错误的原因也做出了进一步解释,乃是因为朱舜水印章曾经错刻为“楚玙”,后来也未曾改刻所致 。
南炳文先生曾对中国与日本史料中关于朱舜水“字号”的记载,做过一番统计分析并认为朱舜水的“字”应该是“鲁玙” 。其原因主要有三:(1)“鲁玙”出现次数最多,计8次,其次为“楚屿”5次、“鲁屿”3次、“楚玙”1次;(2)使用“鲁玙”者多为朱舜水本人及其学生们,因此真实性应该更强一些;(3)中国古人的“名”与“字”在意义上一般都是有所关联的,“瑜”为“美玉”,“玙”为“鲁之宝玉”,而朱舜水的名“之瑜”与“鲁玙”在意义的关联性上是一致的 。[6]这种分析,确实为我们深入理解朱舜水“字”的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 。但其中仍有一些需要进一步思考的地方:
首先,根据近些年的相关研究,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屿”是讹误所致 。如果本字是“玙”的话,那么“鲁玙”出现的次数应该是11次,但“楚玙”出现的次数也达到了6次,恐怕也不能看作是过少 。
其次,在同时期中国文献中出现的基本皆为“楚玙”,而“鲁玙”主要出现在同时期日本编纂的文献中 。而且,称其为“鲁玙”的,基本是朱舜水在日本的弟子门人,而“楚玙”多为中国方面士人的称呼 。这种过于明显的认识分野,也不能不让人心生疑惑 。
事实上,即便是在日本的文献资料中,也并非全将朱舜水的“字”记述为“鲁玙”,诸如记载了朱舜水滞留长崎情况的《長崎御役所留》文书的目录中就有《朱楚與申博学之唐人長崎在留之儀……相伺候一
々御下知被仰下候事》的条目,[7]在正文的《長崎諸事覚書》书中如斯所载:
一 去年罷越候朱楚と申博学之唐人有之候 。彼者長崎ニ被差置被下候様ニと唐人通事并住宅之唐人捧訴状候事是者一両年差置其様子次第ニ可仕事 。[8]
这里的朱楚就是朱舜水,“”应该是“玙”的误书 。[9]此外,《唐通事会所日録》宽文三年(1663)正月十五日的记录中也有这样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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