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先生抒情散文《雨》 有关雨的散文


有关雨的散文(王蒙先生抒情散文《雨》)
我喜欢雨 , 从小 。
【王蒙先生抒情散文《雨》 有关雨的散文】“细雨鱼儿出 , 微风燕子斜”“随风潜入夜 , 润物细无声” , 春天的小雨便是大自然的温柔与谦逊 , 大自然的慷慨与恩宠 , 却也是大自然的顽皮 。它存在着 , 它抚摸着 , 它滋润着 , 却不留下痕迹 。用眼睛是很难找到它的 , 要用手心 , 用脸颊 , 用你的等待着春的滋润的心 。
也有“凄风苦雨”“秋风秋雨愁煞人”“梧桐更兼细雨 , 到黄昏、点点滴滴” 。其实那倒不一定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 的秋天 。即使这样的天气也给繁忙的人们带来休息 , 带来希望 , 带来遐思 , 
正因为有雨中的忧伤的甜蜜 , 人们才伸出双臂歌唱雨后初阳的万道金光 。于是有了那波里的名歌《我的太阳》 。
而暴雨和雷雨又是多么欢实 , 它们驱走暑热 , 它们解除干渴 , 它们弥合龟裂 , 它们叮叮咚咚地敲响沉闷的大地 , 它们咋咋呼呼地嬉闹着对人们说:“别怕 , 我们折腾一会儿就走 。”
小时候 , 我最喜欢北京城夏日的大雨 。雨中 , 积水上冒出一个又一个的半圆形的小泡儿 。
“似水晶 , 非琉璃 , 又非玻璃 , 霎时间了无形迹 。”我的姨妈教过我这样的谜语 。
为什么这几在北京很少见到大雨冒泡儿了呢?
是气候变了么?
是我事太多、心太杂 , 对似水晶又非玻璃的泡儿视而不见 , 这泡儿已经唤不起我童的那种好奇和沉醉了么?
哦!
一九五八的特别炎热的夏天 , 我下乡以前暂在景山公园少宫劳动 , 盖房当小工 , 每天担四十多斤一块的大城砖 , 很累 。一天早上刚开工便赶上了天昏地暗的大雨 , “头儿”只好宣布放假 。我落汤鸡似的回到家 , 换了一身衣服 , 打起雨伞 , 和同样处于逆境的爱人到新街口电影院看电影《骑车人之死》去了 。电影看完了 , 大雨威势未减 。这是一九五八 , 也许是五十代的最后几我们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天 , 而这一天 , 是雨赐给我们的 。
就是让雨淋个透也未尝不是人间快事 。在新疆的草原上 , 我曾经骑着马遭遇过一次短暂的却是声势浩大的雹雨 , 前不着村 , 后不着店 , 上天无路 , 入地无门 , 连一株可以略略遮雨的小树也没有 。没法子 , 除了百分之百不打折扣地接受大自然的洗礼之外 , 没有别的路 。当理解了这种处境以后 , 我便获得了自由 , 我欣然地、狂喜地在大雹雨中策马疾驰 。
这种经验我写在小说《杂色》里边了 , 但我觉得没有写好 。如果有机会 , 不 , 不管有没有机会 , 将来我一定要再写一次草原上的夹着雹子的暴雨 。
这豪兴也要有一个条件 , 就是在前方不远 , 有哈萨克牧民的温暖的帐篷 。兄弟般的哈萨克人会亲切地接待你 , 会给你一碗滚热的奶茶 , 会生起他们的四季不熄的火炉 , 烤干你的被雨打湿了的衣裳 。
我们常常说“风吹雨打” , 毛主席说要“经风雨、见世面” , 我们还说什么经历了“风风雨雨” 。这不但让人骄傲 , 也让人欢喜 , 不但让人刚强 , 也让人快活 , 像我那次在新疆的草原上那样 。
而我现在正航行在从武汉到重庆的长江航道上 , 又赶上了雨 。雨对我有情 , 我对雨有意 。
在避风的那一面的甲板上 , 你看不到也摸不着雨 。在船头 , 雨丝向你迎面喷来 , 在迎风的那一面 , 雨丝拉曳成了长线 。
江上的雨和人似乎更加亲近 。坐船的人都爱水 , 靠水 , 感谢水 。而正是雨供给着江水 。江水升腾着雨 。当轮船疾驶的时候 , 浪花飞溅到甲板上 , 那不就是雨么?
天色虽然阴霾 , 两岸的垂柳和庄稼却被雨洗得更加碧绿 。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 , 最多戴一个草帽的岸上的女人们的服装在雨中显得分外艳丽 。连岸上的黄土和石头也在雨水中映着洁净的、本色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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